----关于海南岛金盛达建材城因民事纠纷被刑抓三人的恶性事件调查手记

　　“我本来已做好撤离海南岛的准备。哪里都可以发财，为什么选择海南岛?建设自贸港，光喊没有用的，要的是法律和法治。我在海南金盛达建材城投资开店近十年，辛辛苦苦老老实实守法经营，差一点搞不下去了，海南一中院去年因为民事借贷案不经审判不打招呼一纸公告就要求我们将租金缴至其指定的被冻结银行账户，威胁不照办就抓人。据传已刑拘项目单位三位高管，虽然办了取保，但给你戴个紧箍咒。这哪里是搞自贸港?这是无法无天!东躲西藏一年多，本想撤回香港算了，海南岛的财发不了，但突然天公有眼：海南岛高级法院出手纠错，高院执行裁定撤销中院驳回异议裁定和要求重审。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纠错开始了，虽然还不彻底。想想，那边的生意暂时还是留在海南吧，我们相信海南高院此次出手绝非权宜之计，一定会拨乱反正和恢复金盛达建材城正常秩序，我们不能灰心啊!”香港居民韩先生一边表情复杂地向一群新闻从业人员叙述，一边翻看手机里的海南高院(2021)琼执复163-166号执行裁定：(2020)琼96执异249-252号裁定未对公告执行在内容和程序上是否违法进行审查即驳回寅鼎公司的异议，显属不当。撤销该裁定，发回海南省一中院重新审查。“虽然纠错不彻底，但高院的快速审查和果断出手总是积极信号。我们要相信高院的高度和法治，至少不能让中院乱来”，韩先生还喃喃自语。

　　“你在海南岛金盛达建材城承租场地经营生意?生意好做吗?”

　　：是的，我们向寅鼎公司租赁场地做生意，我们做实体经济的，近几年本来生意就不好做，但总体还能维持和还能往前走吧。

　　“你从香港到海南投资，你对海南有信心?海南给你什么印象?”

　　：我十多年前就到海南了，那时是宣布建设海南国际旅游岛，后来误打误撞做起了建材家具生意。我以前对海南总体印象一般，只要老实守法和大家正常履约，生意总是能做的。但去年寅鼎公司那个民事官司发展到后来还刑事立案抓了三个高管，实在是我没想到的，我有点怕，说实话。如果海南岛没有人出面纠错和制止。

　　“你说的民事官司，为什么会抓人?”

　　：我也说不太清楚，刚刚有人从海南发微信过来，说海南高院已出手纠错和应该会纠正民事官司抓人的可怕事件。据说，因为贷款没还上导致农信社起诉，起诉一开始就用所谓“行为保全”来公告通知我们缴租，寅鼎公司为维持生存而可能没有照办，就遭致三位高管被抓，是刑事立案的抓人哦!寅鼎公司非常不服，但异常低调和寻求高层司法机关拨乱反正。民事保全用刑事抓人，肯定是不对的，动不动就抓人谁不怕?我手机里有很多资料，我可以提供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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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商韩先生与新闻工作者的对话还在继续，笔者开始思维高速旋转和谋求全面调查事件始末，或许此乃举全国之力建设海南自贸港进程中不可绕开和不可回避的严肃问题：司法如何?如何司法?

　　《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载：海南是我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具有实施全面深化改革和试验最高水平开放政策的独特优势。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分步骤、分阶段建立自由贸易港政策和制度体系，是习近平总书记亲自谋划、亲自部署、亲自推动的改革开放重大举措，是党中央着眼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深入研究、统筹考虑、科学谋划作出的战略决策。当今世界正在经历新一轮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经济全球化遭遇更大的逆风和回头浪。在海南建设自由贸易港，是推进高水平开放，建立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根本要求;是深化市场化改革，打造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营商环境的迫切需要;是贯彻新发展理念，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选择;是支持经济全球化，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际行动。建设海南自贸港是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是落实《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要求。

　　为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史学习教育的重要讲话精神，以实事求是为原则、以高质量发展为方向、以问题解决为标准开展好此次活动，把“我为群众办实事”落到实处，为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提供重要保障。海南全省“查堵点、破难题、促发展”活动动员部署会在海口召开。沈晓明指出，部署“查堵点、破难题、促发展”活动是深入开展党史学习教育和“我为群众办实事”活动的重要载体，是推动全省作风整顿建设年走深走实的重要举措，是打造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一流营商环境的重要抓手。沈晓明强调，要以实事求是为原则查准堵点，找到在推动经济发展、政策落地、营商环境优化、人居环境改善、民生保障、工作能力提升等方面的堵点盲点和问题症结;以改革创新的精神破解难题，特别是对长期没能解决的问题，要敢于转变思路、创新机制、攻坚破题。

　　“上面政策很好，下面落实很难!上层领导开明，下级官员可怕!”

　　笔者认真仔细翻阅海南金盛达建材城借贷案相关文字材料，四宗普通金融借贷民事案因行为保全、“名为保全、实为执行”、遗失申请文件阻却复议、保全不成即刑拘抓人、坚持复议和坚持申诉，到海南高院出手纠错等脉络略显端倪。

　　海南省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署名2019年12月23日的(2019)琼96民初788-791号裁定：冻结寅鼎公司在申请人农商行开设的某编号账户，要求寅鼎公司将现有和未来租金、物管费转入该账户。同年12月31日，该院(2019)琼96执保61-64号公告：“要求金盛达建材商城所有承租人，即日起将所有租金及物业管理费缴纳至上述账户”。(注：就因这份公告引发商户骚乱和意欲撤离)。该中院多次到建材城执行，要求承租商户按公告要求缴存租金等。寅鼎公司就该等行为提出异议，被中院驳回。该公司2020年9月向省高院申请复议。但截至2021年5月得知省高院未收到申请文件，该公司补交申请坚持复议，当月公司高管被刑拘。一时间，寅鼎员工辞职、商户撤租退租、社会谣言尘嚣日上，建材城这个小社会处于风雨飘摇和动荡不安之中。寅鼎公司即四处反映情况和投诉申诉，据悉部分申诉已有回音，相关部门已着手调查。从爆料者口中得知，从企业到商户都异口同声对海南高院表示认同并希望继续主持公正，海南高院从受理复议到作出复议裁定不到一个月即韩先生前述具有阶段性纠错的(2021)琼执复163-166号执行裁定，都认为从这个裁定开始可能会启动实质性纠错、恢复金盛达建材城原有秩序和恢复投资者信心等。

　　笔者带着“建设海南自贸港进程中的司法如何和如何司法”问题认真阅读海南高院和一中院相关法律文书，诸多问题确有必要引起自贸港建设中的领导者和参与者深思。

　　什么是诉讼保全和什么情况下可行为保全?韩先生所述寅鼎公司借贷案中的(2019)琼96民初788-791号裁定到底是否行为保全?

　　大陆境内适用的《民事诉讼法》第一百条原文：人民法院对于可能因当事人一方的行为或者其他原因，使判决难以执行或者造成当事人其他损害的案件，根据对方当事人的申请，可以裁定对其财产进行保全、责令其作出一定行为或者禁止其作出一定行为;当事人没有提出申请的，人民法院在必要时也可以裁定采取保全措施。这是涉诉讼保全的法律。《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修正案(草案)〉的说明》关于行为保全：现行民事诉讼法对行为保全问题未作规定。侵害知识产权等案件有时需要禁止当事人作出某种行为，或者要求其作出某种行为，以制止侵权发生，防止损害扩大。著作权法、专利法、商标法、海事诉讼特别程序法等法律作了相关规定。建议在财产保全的基础上增加这方面的规定：人民法院对于可能因当事人一方的行为或者其他原因，使判决难以执行或者造成当事人损害的案件，根据对方当事人的申请，可以裁定对其财产进行保全、责令其作出一定行为或者禁止其作出一定行为;当事人没有提出申请的，人民法院在必要时也可以裁定采取保全措施。这是立法机关关于新增行为保全制度的说明。普通金融借贷案件能否适用行为保全?行为保全的行为对象仅限被申请人，金盛达建材城保全中的公告为何“要求所有承租商户”向保全申请人控制的账户缴纳金钱?(2019)琼96民初788-791号裁定：冻结被申请人寅鼎公司某编号银行账户;要求寅鼎公司将其名下金盛达建材城所有铺面及仓库现有及未来租金、物业管理费转入该银行账户。冻结账户并要求转钱到该账户，恐并非行为保全。笔者为此专门请教位于北京的某退休执行法官：行为保全针对知识产权案。转付金钱就是执行措施，不是保全措施。保全重在保，执行则在付。(2019)琼96执保61-64号公告更荒唐和错得离谱：诉讼保全和诉讼待决阶段“要求所有承租人将租金、物管费缴纳至上述账户”，不仅构成错误公告，简直就是枉法裁判。公告要求案外人缴存货币到指定账户明显构成违法先予执行。保全的目的是为确保生效判决执行，四案普通金融借贷有足够担保物物时为何要裁定保全?保全必要性审查在哪里?

　　“寅鼎公司名下金盛达建材城所有铺面及仓库现有及未来租金、物业管理费”是什么?不按要求向指定账户转入就刑事抓人?到底是“要求转入”违法，还是“未转入”违法或刑事犯罪?

　　出租人出租铺面及仓库而履行租赁合同，而对承租人收取租金和物业管理费，即提供建筑物使用权和物业服务而取得对应价款。这是双务合同。财务制度上对该租金及物业管理费称之为应收帐款，法律概念上构成寅鼎公司对承租人的到期和未到期债权。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或农信社四案就要保全“所有铺面及仓库现有及未来租金、物业管理费”，按大陆法律该如何办?《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一百五十九条原文：债务人的财产不能满足保全请求，但对他人有到期债权的，人民法院可以依债权人的申请裁定该他人不得对本案债务人清偿。保全对第三人债权：前提是债务人的财产不能满足保全请求;措施限于冻结债权或限制清偿。海南一中院会不知如此规定?从记者辗转取得的一份加盖寅鼎公司印章的《执行异议补充意见》中获知：四宗贷款原始本金12.3亿，寅鼎公司提供抵押的自有831亩土地及其地面88.1万平米建筑物现值70-80亿(债权人2017委托评估值53亿多)。按正常情理，该一类抵押物就70-80亿，足够清偿所有债务和可供财产保全。蹊跷的是一中院为何没有按司法解释规定保全抵押物?原因何在?耐人寻味。真实存在以保全之名搞先予执行?抑或又是什么?如果海南一中院的真实目的在先予执行，或许可与刑事拘留和刑事抓人能够引发因果关系的联想，或许这也是外来投资者的惊恐所在。笔者多次尝试与已取保候审的该公司三位高管联系，均被拒绝。但有一点，抓人是事实，取保候审中的三位高管及其他高管仍在恐惧和纠结中，到底谁在违法?笔者顺便登陆最高人民法院网站查询到：《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办理财产保全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十三条“被保全人有多项财产可供保全的，在能够实现保全目的的情况下，人民法院应当选择对其生产经营活动影响较小的财产进行保全”，第十五条“可供保全的土地、房屋等不动产的整体价值明显高于保全裁定载明金额的，人民法院应对该不动产的相应价值部分采取查封、扣押、冻结措施”。831亩土地及88.1万方房屋2017年评估即53亿，远高于债权额约14亿，海南全域建设自贸港以来该抵押物现市值应70-80亿。如此显然对比的民事借贷案，为何要抓人?

　　笔者阅读四案相关法律文件后，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很多港人对海南岛是有感情的和愿意去投资创业的。如果我投资过程中遭遇司法不公或司法乱为，我该如何?我努力调整思绪和力求平稳叙事。金盛达国际建材商城位于海南岛海口市丘海大道延长线两公里处西侧，是海南省“十二五”规划重点项目，总用地面积1112亩，其中已取得土地证的面积为831亩，已建成建筑面积88.1万平方米。《中国物流-金盛达金融物流产业园项目推进工作方案》显示，项目建设用地规模为2782亩(含一期 831 亩和 280 亩包括仓储配送区、金融贸易区、配套服务区)，二期规划为国际商品博览区、产业服务区。金盛达建材城系海南岛大型建材物流项目：事关数千经营商户、近万就业家庭和十数万直接就业人口;事关境内外上下游企业链条10万多;事关海南自贸港营商环境。如果普通借贷民事诉讼案能够被“行为保全”和保全不成刑事立案抓人，恐怕很多投资者都要望而却步，海南建设自贸港首要任务就是建设法治环境。(2019)琼96民初788-791号裁定是否存在“名为保全实则先予执行”?(2019)琼96执保61-64公告是否违反最高院《民诉法解释》第159条?民事保全的必要性、保全措施的法定性，不仅是法律问题，更是投资信心问题。当然，笔者逐字逐句阅读学习海南高院(2021)琼执复163-166号裁定，稍感欣慰。该裁定先期否定中院249-252号裁定，强调应该对“公告执行”在内容和程序上是否违法进行审查，事实上已对该行为存疑。虽未直接彻底纠错，但其法治意识和全局观念已有体现。

　　笔者在此次调查之余仍心绪难安，海南自贸港建设过程中的法治建设、司法建设、队伍建设等某种意义上重要于经济建设，我们衷心希望海南岛的领导们和自贸港建设者都能坚守法律底线和确保所有投资者都能大胆放心来投资，不搞行为保全，不搞复议材料丢失，不搞民事案件中刑事抓人。

　　季羡林基金会曾主席2021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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